Come across that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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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e across that City.
遇见那座城。

我已经记不起来第一次遇见他的情形了。

只是觉得他在人群中间是那么特殊,似乎是有所察觉,他看向我,那一刻,我觉得他,美的很。

“当时你为什么看着我?”
那时的我常常跟在他身后,像个软团子一样,一遍又一遍问这样的问题,但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微笑着回头对我说

“抱歉,在下记不清了”

我并不清楚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只是无意识的想跟着他……
春天跟他,梅花山赏那满山柔芳
夏天随他,玄武荷塘柳荫下乘凉
秋天陪他,栖霞驻足流连红枫旁
冬天伴他,秦淮河畔画舫灯火茫

一年又一年,当初那个懵懂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会时常对着天空发呆想点别人不知道的小心思

但……

他没有变,就像我当初遇见时那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微笑,容颜不减

“呐呐,你去过浙江乌镇吗?真的是水乡诶,虽然我觉得人太多,商业化太重不过还是蛮漂亮的,顺便三白酒的味道真的是超赞哦!我带了点回来,你要尝尝不?”
“上海呢?听朋友说外滩真的是超级漂亮,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北京不愧是'首堵',我以前去的时候就见识到了,真的,你一定没法想象那个桥上全是汽车!但是当时老师实在是太讨厌了,居然连天安门都没带我们去看……我的第一趟北京之旅啊啊啊啊……”

这些年,这座城市我基本与他都走遍了,而我也不再满足于停留在这里,开始向往更远的地方
每次我都会把我在外看到的听到的迫不及待的跑去告诉他,就像是当年那个一直黏着他的软团子,闹着他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去亲眼看看那泰山的高耸,竹海的梦幻……

“是么?不过这座城在下还没看够”

他总是宠溺的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微笑如当年

说实话,我的确怀疑过他是不是“人”,这些年中我基本都没见到他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有时候他也会露出些许慵懒的神情,不过那都是在他午睡前后才会出现的。

他不喜欢在早晨起来去挤地铁的早高峰,他说他更愿意去刷月票,挤公交,地铁的每个出口看起来都一样很容易找不到,而且人来人往太闹。
他喜欢坐在街边的小店里叫上一碗鸭血粉丝汤,然后拿着辣椒的瓶子转过头来微笑对着吃不了辣的我说一句“啊要辣油啊?”
他爱吃鸭,对于做得不正宗的鸭料理,他会很难得的跟我吐槽半天那个鸭子该怎么怎么做,而我只能无奈的摇头。

他爱花几块钱去夫子庙淘一些根本不值钱的小雨花石子,告诉我什么样的雨花石是好的,当然我很清楚这种廉价的肯定不是什么的好的石头,但他却又会去经常光顾那些店面。
他会在肉圆和土豆丝之间果断选择土豆丝,他会喜欢盐多一点的菜,他会喜欢在秦淮灯会外的街上游荡,然后不知用什么方法带我从工作人员的通道进去看那些被装点的漂亮花灯。

还有好多好多我知道的,不过……我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对……

我从不知道他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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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
我提着行李箱穿戴整齐的站在他的面前

“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很温柔,像是春风温婉,此时却像是刺骨的冰砾刺进我的心里

“……不想跟我说什么了么……我是说……我以后可能不再回来了……”
我还是带着最后的几丝希望望着他,连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话语染上了乞求的色彩,我是那么认真的看着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着微微的白色,我敢打赌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像是要哭了,因为我看见他的眼底好像有了一丝惊讶和怜惜。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那天家人一脸怪异的看着我退掉了当天下午的机票,将行李箱往房间一放,就躺在床上发呆。
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理应按照规划行事的我却未能登上那天下午的班机,去往另外一个城市。

说到原因么?只有一个

“今年12月16日之前能陪着我么?”
他踌躇了一下,眼神微微暗淡下去,微动朱唇这么说道,很轻很柔……像是落花的声音……但落红归于土而寂静,只是他的话语落进我的心中却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无需任何商量,只要他说了一句话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照办……真狡猾啊你不是麽……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等待入冬,入冬的日子经常来得突如其来,可能昨天还是12度,今天就降到3度以下,这是常有的事情,于是我也只得从行李箱中翻出之前准备的大衣,看着那金灿灿的银杏落满地。

“入冬了,该添衣了……”
从口中说出的话语就如同那呼出的白雾一般很快便消失在逐渐肆起的寒风中,耳畔听到的也只能是风过的声音
我不懂这风的语言,它听起来是那么真实却又抓不住,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嗯,我不冷,你多穿些罢”
还是那样宽松单薄的衣物,被寒风包裹着的身躯看起来越发单薄,但我很清楚他的话是对的,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这般随性,却不需我担心。

12月,亚热带季风气候中是寒冷干燥的,但我却养成了随身带伞的习惯,不知为何在每年12月13号左右总会下场雨,不论大小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浅浅的细纹,但我却不知道这道细纹之下究竟有什么

12月,天空不如夏天那般湛蓝,反倒像是染上了白雾,灰蒙蒙的,让人寒冷压抑的刺骨。
我第一次看到他望着阴天下的城门失神,他的眼神是那么空洞,竟让我有种他会随时倒下的感觉,但这又是多么可笑,他从未离开过

12月,学校不再做广播操,而是放着早已听腻的江南style试图激起学生们沉闷的心情来好好跑操,学生们缩成一团,抱怨没有暖气的教室太冷
我第一次看到他望着那些还稚气未脱却叫嚷着自己长大的学生露出怜惜的神情,但又仿佛是昙花一现一般,思绪马上又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12月里我陪着他走了大街小巷,我不停的说着这些年来的变化,诸如夫子庙的宠物市场被拆了,老门东又重新修建起来,哪所名校被拆了重建之类的顺便吐槽了规划局和政府把这个宁静的城市改成了一个大工地似的地方,而他则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不时对我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后便继续沉默不语。
我时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他爱着的……究竟是什么
我无从得知或许今生也永远陷进这个谜题中无法自拔,但……这样的感觉许是不错的……
我想我大概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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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

“十二,西安事变。”
我歪着头想了一下,这么说道。

“嗯,明天陪我去那个地方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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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12.13,阴雨

8:00 a.m

几乎是习惯性的,从一早我就开始不停的看手表上的时间,连他撑着伞走到我前面很远的地方都没有察觉到

“离10点还有好一会,不急”
他回头朝我微微一笑,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我却看到了他眉宇间未来得及藏起的些许疲惫,但他很快便回过头让我无从验证自己的想法,或许是错觉罢,便收回心思打着伞快步跟上。

阴沉沉的天,像是要倾泻下来,连人的心都浮躁不安,罢了,本来今天也就不是个让人轻松的日子。

今天是工作日,早上人并不是很多,纪念馆是8点半开馆,不需要门票免费参观

他会对着入口的一尊尊扭曲的雕像发呆,然后回头望着那尊最大的母亲雕塑,那是绝望的母亲,她微微颔首像是准备做最后的呐喊,她衣衫褴褛,瘦弱的臂膀中抱着一个骨瘦如柴已经垂死的孩子,那孩子没有一点生气,像是副枯木柴就那么挂在那里,但她没有放弃她的孩子,无力拽着他瘦弱的躯体,无声的呐喊绝望迷茫,他看的那么仔细,仿佛是要将那尊雕像的每个细节都刻进脑海中再也抹不去……

顺着检票口走进去,只是这里已经没有当年售票员,只有几个保安维持着不需要维持的秩序,这里的人是这么少……
身侧的标识语是用中英日三种语言写的,倒是不像检票口的栏杆显得那样陈旧,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倒是泛着金属的光泽

进入纪念馆中央的是一大片石子铺成的广场,广场前方是纪念碑和和平钟,这里是留给各界代表和领导们默哀祭奠鲜花的地方,那黑色光滑的纪念碑上有各种语言的话语,无外乎都是祭奠这个日子的,祭奠仪式之后便会撞响和平钟,同时也会放飞准备好的和平鸽让我们牢记历史……

牢记历史……热爱和平……亦或者只是忘却伤痛却留下了憎恨的种子……?我不清楚,使劲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抓紧了手中的伞柄慢慢走向那块碑石
鞋跟踏在石子路上的感觉是不好的,总有种会陷进去的感觉,这些石子是活动的,小孩子也能拿起来把玩一番,但那些我也不曾在意,那个人就在我面前蹲下身去整理摆放在碑石前的花圈,看着那整齐的排成一排的黄白菊花,我竟有种这像是安详躺在灵柩里的人……

伸手去触摸那光滑的黑色表面,觉得有些湿滑,带着些泥土的味道的黑色中我看见了自己的眉眼,眉角氤氲了些许忧伤罢,也是了,今天下雨,若不是,这座城市也在哭泣么……?

悲伤的……不是我……是这座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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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我的腿脚站得有些酸痛,皱了皱眉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下肢,穿着带跟的鞋子确实不适长时间站立,此时我的脚跟在脱离地面的支持的一刹那。一种火辣辣的疼痛直窜上来,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打开手机瞄了眼时间
8:48 a.m
竟站了有些时候了

等等……
他在哪?

我抬起头看着黑色石碑上的倒影,在不远处的入口不断有进来的人,不过大多也是些游客老人和学校组织来参观的学生罢了,在我的身后哪还有人呢?

莫不是……他走了?

不……不会的……我不相信……

那一刻……我是知道的,他不会在我身后的……不会……但我不会接受的
像是贪玩的孩子找不到父母的那种心情一般……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的律动,如此强烈……如此清晰,毫不犹豫的回头去寻找他的身影

但是……

“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映入眼帘的还是他的身影,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那一刻的他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不再是那样闪耀虽然容颜没变……但却和这阴沉沉的天空如出一辙……仿佛是来自同一处的景物罢了……

“你……去哪了?”
踌躇了几下开口问道,却很清楚自己的心放下了,有种很怀念的踏实感

“从未离开”
眸子里闪过几丝疑惑不过他总是会回答我

我从他的眸子里看不出不他在说谎,一样的平静,一样的但……这无从解释……刚才我确实没有看见他……又或者只是我的错觉罢,毕竟刚刚这种慌张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脸上我也就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快步走到他身边等待着他领着我去下一个地方……

8:56 a.m

走进展馆的大门后我收起了伞,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礼貌性的指引了入口的方向顺带说了一句“小心脚下”
入口处是漆黑的,若不是台阶两处有灯光照着我真会觉得脚下是无底的深渊,有些不自觉的紧紧跟着身边的人,这个时候的我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毫无顾忌的去拽着他的衣角像个团子一样黏着他,会忐忑会不安,想接近却又有种疏远的感觉,但又不是那种青涩的感觉,棕黑色的眼睛不时去看他的侧脸,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种小小的乐趣,从前他问我我在看什么,我总会回答他“因为你好看”这种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答案,而他总是会无奈的伸出手揉我的头发露出那样温和的眼神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我会小小的遗憾,但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刻意放慢了脚步和我一起并排走着……

进入一个黑色的大厅,中央是一个缀满小灯的池子,像是嵌了宝石的黑幕平铺在地上,四周的墙在微弱的黄色灯光下显得陈旧,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着人名,那无数的名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我伸出手抚摸那些字……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人……他们曾经欢乐过痛苦过……在黑暗中寻觅着最后的一丝救赎……那曾是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任凭哪一个都能写出几本故事书出来……现在……不论性别不论尊卑……他们都只化作这样的形式被刻录在上面,毫无生气……不过是个名字,一个代号罢了……
甚至……有的还只是只有乳名的孩童,连个真正的名姓都没来得及取上,更不用说还有更多根本没有被找到的人们静静的在世界上的某处化作尘土带着无法化解的仇怨归于地下……

手继续触摸着……仔细辨别着映入眼帘的一个个名字,但随后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什么,这种金属的质感不同于人的肌肤,没有那么柔软,显得那样笨拙与生硬毫无温度,那些曾经的过往我或听闻过或无人问津,都已经掩藏在这毫无情感可言的金属之下了……
人民常说汉字不仅是写的,还是画的……那些漂亮的方块字是这些我未曾见过的人们留给我的最后印象了,在多少年后的这座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留下来的唯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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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85ab7f-pis's avatar
QAQ You write so good....Is it a diary?